Jan 6, 2010

日本電影中的文本與映象:以佐田雅志(さだまさし)的『解夏』為例


佐田雅志出身於日本九州長崎縣,是歌手、詞曲創作者與小說作家;此外,也投入影像視覺工作。作品多半充滿對長崎的風景人物描寫,多部作品也都曾改編為電影或者是連續劇,如「關白宣言」、「精靈流」、「解夏」與「眉山」。「解夏」是他在2002年出版的短篇小說,2004年分別改編成為電視劇*與電影,分別由菅野美穗、藤木直人與大澤隆夫、石田百合子主演。小說主要是在描述離開家鄉—長崎,在東京工作的高野隆之發現自己患有罕見眼疾,於是在所剩無幾的可「見」時間裡辭去教職,回到家鄉,希望在失明之前能夠好好記下深愛的家鄉風景,並且珍惜和母親相處的日子。而隆之的女友朝村陽子也為此陪伴在隆之的身邊,度過他人生最後的可見時光。作者以佛家語「解夏」為題,描述了人生中必然面對的生老病死課題,並以雨季為喻,寫出等待死亡降臨並非純然是苦痛之事。

從文本與映像的視角出發,佐田雅志在此部作品中無形透露出幾項訊息:


1. 大量的長崎方言
2. 日常生活的描寫
3. 佛教思想

在閱讀「解夏」原著時,我唯一感受不到作者字裡行間的情感的地方,大概只有對話中穿插的長崎方言。儘管通曉日文,但南腔北調的方言卻是一項挑戰;而連母語者都稍嫌困難的長崎方言,對非母語讀者更是如此。文本中的長崎方言僅僅是以假名書寫,且並未附上抑揚頓挫或者是標準語的注釋,有如『千江有水千江月』裡的方言,對於不熟悉閩南語的讀者亦是一番挑戰。儘管在文本中出現方言不是新鮮事,但對於非母語者而言,要掌握會話情緒的困難度倍增,但是藉由電影的音聲呈現方言對話,反而透露出方言的語氣與美麗,並增加地域的臨場感**。電影中透過聲音與影像,悠遠綿長的訴說關於長崎—這個作為日本最早開放外來文明港口的歷史集體記憶。其中還引用富有哲學意涵的長崎小調童謠—妖龍不出洞(でんでらりゅ)***,更是長崎出身的日本人都會唱的小調。佐田雅志的用字溫馨平和,不如糸山秋子、宮部美幸等作家用字直接冷漠,閱讀起來平易近人。


「解夏」屬於溫馨小品之作,沒有太多的特效。相較於以山崎豐子等社會寫實派作家作品所改編的作品,電影「解夏」純粹以劇本架構、演員演技作為主要支撐。其中,更有許多鏡頭是在描寫日本普通家庭的日常生活風景,從開場的夏日石坂階梯、掃墓祭拜,穿插主角幼年生活,乃至隆之母親前往和菓子店買點心的日常之景,看似不經意地從鏡頭下溜過,更添日常生活平凡之感。劇本在導演的改編下,儘管有小幅度的更動,並且將女主角的鏡頭拉遠至蒙古草原,但是架構上仍忠實地呈現原著中的描述。且利用剪接,讓畫面比小說更真實,更有壓迫感(發病時的疼痛與惡夢),而將長崎的風景放在畫面上,也更有風味。


長崎特殊的歷史地理背景下,讓自中國傳入的佛教、歐洲傳入的天主、基督信仰在日本揉合。而小小的長崎市區裡更是日、中、歐的混合體。因此,從書名/片名來自佛家語便可得知「解夏」也出現了許多佛教思想。無論是在小說或是電影,中心主軸皆是從相對於「解夏」的「結夏」開始。佛教自印度傳入中國,再傳至日本,因此日本的佛教經典也依循印度傳統。據說,釋迦摩尼佛佈道時曾表示,印度的雨季是草木蟲獸繁衍生長之時,因此要求僧人在雨季時不外出行走,以免殺生。而在陰曆4月16日開始進行「雨安居」—僧人的共同生活的修行,直至雨季結束。而雨安居這天稱為「結夏」,雨安居結束這天則為「解夏」,陰曆7月15日。故事中,民俗學家和主角在結夏當天聖福寺相遇,並且以此一修行為喻,讓主角開始正視自己即將面對的修行,因為等到他自己的「解夏」那天到來之後,他即將會從害怕失明中得到解放。


儘管電影將文本中的篇幅小幅度的增刪修改,但是仍忠於原著,並且添加畫面進入視覺影像當中,讓文字無法說明的長崎影像如路面電車、稻佐山、山上俯瞰長崎港灣等等的景色藉由視覺傳遞到觀者。正因為原本的文本屬於溫馨雋永的小品,這些影像更能增加閱聽者的視覺享受。因此我認為,文本與電影,若能像「解夏」一般處理細膩的話,更能另外突顯文本與影像的各自且互補的特色。

* 富士電視台2004春季月九「愛し君へ」,台譯「讓愛看的見」。
** 文本上的方言僅以假名標示,但日語方言南腔北調重音(甚至是語彙)差異甚多,有時僅以假名標示並無「方言」之感。而電影中,演員以方言對話便更有地域性的音調,更融入當地之感。
*** 原文如下:でんでらりゅーばー、でてくるばってん、でんでらりゅーばー、でーてこんけん、こんこられんけん、こられられんけん、こーんこん。
意思是:如果可以出洞的話,當然想要出去,之所以不出去,是因為就算想要出去也出不去。
音樂:http://artworks2.web.fc2.com/music/kanako/homepage3.html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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